第97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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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因为周世泽身居高位,祯娘生意遍及东南,这甚至不能只是下个帖子说一声,到时候再城门略送一送?——就算是为了别人方便,也要办个酒席,好把人都凑集起来。不然到时候,有的礼仪没尽到,还要烦恼别人,也是没意思。
  于是祯娘早早准备了起来,让几个帮衬的师爷,用上上的大红柬纸并苏州花笺写了上百个请帖儿,最后再用另一封大红纸封套。只在请帖儿上写明白了三日之后周府请开宴会,为的是这几年多谢诸位亲朋近邻的周到。如今要离了泉州,也好说一声,道个别话!
  因有这一桩事,这几日周府上上下下都是忙的脚跟打后脑勺一般。有那些安排厨房的,事情最重,自然不消说。有那些打理当日茶水的,也是早早就分派了下去,这一日还再三教训。至于当日迎来送往侍奉客人、管理器具收拣餐后、叫唱来客记录礼品等等,也是不一而足。
  再等到三日之后,果然是个热闹非凡!不知道的泉州百姓还道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自从早上起,满泉州的贵人都好像是朝一处跑,因为去的方向相同,各家大大的排场竟把泉州新修的宽敞地不得了的大路堵了起来,这也是新闻了!
  只因这些排场实在大!凡是男子,大都有功名在身,有的是正当着官,有的是家里有钱,给买了一个虚衔——这也是有钱人家的风俗了。自古有钱了就免不了和贵人家里交往,若是座中只有自家一个平头百姓,那有多少礼节?竟是数不过来了!既然是那样磨人,倒不如给买个好名头,有面子,也得用。
  于是只见个个都是骑着大白马,头戴乌纱,身穿各自品级对应的补子,腰间不是金带、玉带,就是犀角带,粉底皂靴,有排军喝道,张打着大黑扇,前呼后拥,都至少有十数人跟随。但凡是街面上一个男子看了,都免不了咬着手指头发痴一遍,想着那若是自己就该多好!
  至于太太奶奶小姐们,讲究则更多了。都是乘坐了香车大轿,旁边有奶娘嬷嬷小丫头陪伴服侍,下面前后则都是家人护卫。等到最前和最后,甚至有小厮手持藤棒呼道,让闲杂人等不能随意靠近。
  “听说这都是送那边周府上的老爷去到吕宋那边做总督去的!只是稀奇了,人都说人走茶凉,吕宋是什么地方,就如同古时候的岭南一般。按说世人谁不在这上头眼明心亮,怎的这一回却是这样。”
  旁边有个年高一些的,有心卖弄,便捻了几下胡子道:“这就是你们小人家了,见识有限。哪里知道那吕宋虽然是化外之地,却着实得天独厚——你当朝廷不会算账?如今收拢了吕宋,那都不是儿戏,治理起来该花多少银子?根本没得数!就这样却还是铁了心要做成这样,为的不就是这里有那金矿、铜矿等!真个开采起来,好大一注财货!”
  近些有个清客打扮的中年男子听了就笑道:“老丈这话说的极是了。我瞧着虽然吕宋那边难挨,可真是一个好位置,如今各海商人家才是巴结地最露骨的。我岳父家是个做古玩生意的,只说这三日古玩市面都浮了两成,就是因为好多人家满泉州地寻摸好东西。”
  按说各家好东西也不少了,哪里用得着临时找门路采买!再有一句实在话,临时找哪里有什么好东西!要知道,这世上的好东西其实大都在那些积累了上百年的人家那里积存收拢着。除非是遇到抄家这样的事儿,不然市面上难得有好东西,纵使有也是一两件零散,绝没有大宗的。
  这里头却有一个缘故,这些海商若是本身绵延了两代以上了,自然不必发愁,多少积攒了一些好东西。但若是新发迹的就要抓头发了——海商是近几年最俏的行当,入这门的多,新起来的也多。那些新荣之家,或者钱财也不少了,却没得机缘收来一些好东西。这着急起来找东西,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
  而如今,不管这些客人备下的是什么好礼物,都通通进了祯娘的院子。当日待客忙乱,周府上下都忙的人仰马翻,暂且不说。只等到第二日,便有红豆取了门房那边记下的礼单,再拿了钥匙,把暂时存放着礼品的厢房打开,让婆子们一件一件搬出来,也好正经造册登记。这是对东西心中有数,也是对人情心中有数。
  “嗳!可不得了,真是好东西啊!”婆子们和丫头们一件件查看礼品,后头散了还依旧是赞不绝口。这并不是他们眼皮子浅,没见过好东西。话说常年在周家正院里走动,什么好东西都见识过了,怎么可能是那等见识少的!
  他们这样赞叹,也只不过是因为那些送来的礼品真的是一样赛一样的珍贵。特别是方家等几家有数的大海商,送来的几件‘区区薄礼’,那可真是堪称稀世珍宝!祯娘自己手上这样的都不多。这也看出来了,这些人还真是下了血本。
  顾周氏见了还问道:“这样的东西不是等闲能收的,收下了将来有什么说头?你可与女婿商量过?若是有个说法或者忌讳,也该着意着一些罢。退回去那是打脸,不体面的很,不如库房里寻几样差不多的当做回礼。”
  一面说着她一面让自己的执事大丫头去寻自己的库房册子,打算看看有什么能顶上的东西——至于说是祯娘的东西,还是自己的东西,这又有什么区别?或者说在祯娘已经有了洪钧和洪钥的情形下,是周家的还是顾家的,这都没甚分别了。
  祯娘却是老神在在一样,让丫头把新造的礼品册子给收起来道:“母亲就十二万分放心就是了,他的事情他自己只有一本他自己的分寸,至于别的倒是几位师爷帮忙的多了。这边的东西要是不能要,他早就会与我说干脆不办这等宴席了!”
  “更何况...”祯娘冷笑了一下道:“这又算什么?只怕连这些‘区区薄礼’都不收,人家就该方寸大乱了来着。”
  祯娘不愿意在说这些官场和商场上的机锋,早些年她还会为自己占上风而略微自喜。而这些年越发觉得没趣味,左右不过是一些人劳神劳心勾心斗角而已,弄的久了,人都喘不过气来。
  于是转而道:“这些都不用娘担心了,我早就料理纯熟了,如今这样也有道理。倒是之前打点世泽和我出行吕宋的行李,忙乱了好些日子了,却又因为这饯别宴耽搁了,直到今日竟还没有个样子。偏偏这几日还有各种打算,我是不得空了,还要娘帮一帮我。”
  祯娘说的是请顾周氏帮忙的话,顾周氏果然立刻被勾开了——这有些年纪的人最怕自己没用,凡是儿女有事求来,反而格外高兴。因此抖擞起精神来道:“这件事确实不能马虎了!原都说了,在家千般好,出门万事难!何况你们要去吕宋那等地方,准备不充足,到时候轻易无法可想!”
  说到这里顾周氏又有些愁苦起来:“你来泉州才几年,好歹我们母女两个又团圆了。如今你又要去吕宋,谁家姑爷似我家这个一般,一个地方呆不住——倒不是埋怨姑爷,好男儿都有自己的志向,我只担忧你,听说吕宋那边又是那个样子!唉!”
  因为吕宋那边实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道听途说的到底不如眼见为实。祯娘轻易不敢在这上头冒险,因此把母亲连同洪钥、洪钧两个都留在了泉州。等到在吕宋那边安定下来,不用老人孩子身体有意外的可能,再接人过来。
  也正是因为不能一同跟着去到吕宋,顾周氏才有这样的担忧,毕竟不在眼前,那只有更加担心的。但是她又不能强跟着去——她身上还压着另一副担子,洪钥和洪钧两个她也是不赞同一起去吕宋的。而若是不能一起去吕宋,除了她还可以托付,外孙女和外孙能托付到哪里?
  听着顾周氏唉声叹气连连,祯娘也只能缓缓地劝她道:“这有什么好忧心的呢?虽然那边确实湿热,但琼州那边不也是差不多,如今那边还有朝廷的官儿呢!况且之前不知道多少东南的人闯南洋,也有不少定居在吕宋。若是那里实在住不得人,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旁边金孝家的早得了祯娘的示意,因此也忙在旁道:“太太,可不是这个道理么!况且要我来说,这天底下,只要是贵人那便是哪里有好日子过。若是个人人轻贱的,纵使再江南膏腴之地也同样不好过。话说起来,苏州老家那边每年还不是许多上无片瓦,度日无着的穷苦人!”
  这话算是说的十分在理,顾周氏也一边听一边点头。这世上的道理可不是这样么,凡是能支撑地起好生活的,那便是哪里都能活得一样,什么地方不同因陋就简什么的,那无非是自身支撑不起了而已。
  有了这样的道理,顾周氏放心了许多。只是同样也是因为这样的道理,她在给周世泽和祯娘准备行李中就越发繁琐了。要说那边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以后更是东南商船要常常去的,不需要这般。
  但顾周氏自己有自己的道理:刚刚到了吕宋的时候可是两眼一抹黑!哪一样不是要摸索着来?这样手忙脚乱的时候,若是各样东西都齐备,那就不知道要省下多少功夫!而最重要的是,这边带去的东西用着好,不会一开始就各样不惯。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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