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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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花脸上头上肩上的手都松了, 她身子一歪,绵绵地往地上倒,福临伸手拉着她细溜溜的胳膊,一拽,把她揽在怀里。
  她还笑呢,白里透粉的脸,眼睛闭着,睫毛像小扇子一样垂在眼下,他才发现她累坏了,浓睫掩不住眼下的铁青。“金花。”他轻轻唤她,就像刚刚她唤他似的,他也直接叫她的名字,“金花。”
  想摸她的脸,他又舍不得松开跟她十指相扣的手,他抓着她的手,伸出修长的指,用指背轻轻摩挲她小巧的下巴,她清减了,下巴瘦出个尖儿。把她的手送到唇下亲一亲,他用鼻子拱她的侧脸,贪婪地闻她身上的味道,幽幽的甜香,说不出的熨帖,凑到小巧粉红的耳朵上,他用只有他俩听得见的声音说:“花花。”
  要是往常,她该用手挠耳朵,然后笑着睁眼,桃花眼要睁不睁,又羞又娇地拦他的唇,可是这会儿她一点反应也没有,沉甸甸的,一泓水一样流淌在他怀里,由着他伸手搂她的腰,拉她。散的,团不成形。
  他急了,伸手去摸她的鼻息,刚手上的痘儿被她攥破了,又剌破了痘底的细肉,不知不觉沾了满手血,他一探,就在她脸上留下个血痕。太阳老高了,照得屋里满地亮,他才看清她脸上还有刚刚太监捂手巾勒出来的手指印儿,鼻子红红的,眼周一圈是憋气憋出来的血红点子。
  “皇后。”他轻轻摇她,从她涉险手紧紧抓着他,到他挣扎起来喝退那些太监,不过一会会儿。可他一下没探到她的鼻息,他不信,一手抱着她,一手牢牢抓着她的手,他腾不出手来,只能把耳朵送到她鼻下,仍是寂寂。
  “表外甥女儿。”他记得她喜欢他这么叫她,他们刚大婚时,他每次这么唤她,她都背着他松口气。还当他不知道呢,耍这些小聪明,不乐意就不乐意,直说,拐着弯儿攀这些差着辈儿的亲戚。可他一边心里酸溜溜的不如意,一边又不忍逆她的意,回回都配合她,顺着她的心唤她“表外甥女儿”。只有委屈自己,听她叫自己“表舅舅”,他说不出的憋屈。
  “阿拉坦琪琪格。”他继续唤她,这么多天没说话,嗓子沙哑,叫出来的声音却又凄又疾。那次在南苑,她急着去太后跟前伺候,他唤她,她不应,等他唤她“阿拉坦琪琪格”,她就转过身,给他送回来个香吻。用蒙语叫她“阿拉坦琪琪格”就像是他服软儿了,仗着身长八尺的足量身子板儿,唤着她的小名儿朝着她撒娇。她也忍不住地溺爱他,顺着他。后来他发现这个窍门,每次要翻什么新花样,她不愿意,他就蒙语叫她“阿拉坦琪琪格”,她便犹犹豫豫撒开手脚,由着他猖狂。
  这些名字里的玄机,除了他俩再没有旁人知道。皇后贴身伺候的乌兰和呼和,皇帝近身的吴良辅和吴禄都不知道。地上跪的人都不敢抬头,听声音,只当是皇后薨了,皇帝急了。
  从殿外颠颠撞撞冲进来个人,一路跑一路把跪在床前的苏墨尔和太监撞地东倒西歪,她三步两步冲到床前,看到皇后绵软的样子一愣,失神地摇着皇后的肩:“孩子,我的孩子。”看皇后没反应,她勉强定了定神,先捏着皇后的手腕,又伸着两指到皇后的颈上摸了摸,她把皇后从皇帝怀里硬抠出来,平放在床上,两手握拳,抡圆了在皇后胸前砸了一拳。
  “宝音,你……”皇帝要拦,可他光溜溜包在被子里,只能扯扯被子,喊了一声。来人正是宝音。
  “闭嘴。她……薨了。”宝音恶狠狠看了皇帝一眼,从牙缝里艰难挤出几个字儿。趴在皇后胸前听了听,双手握拳,抡圆了,照着皇后的胸口又砸一拳,趴在皇后胸前听一听,宝音泪如雨下,“好孩子。”宝音跪在地上,手摸着皇后的脸,“好孩子,你还没当过阿妈呢,你还不知道你父亲的事儿呢,你不能……”说着,她骤然转身,对着跪在地上的苏墨尔窝心一脚,破口大骂,“你这个毒妇!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她……她有身孕了。”
  这一脚使尽了宝音全身的力,踢得苏墨尔趴在地上,听宝音这么说,她抬头不置信地看了宝音一眼,张嘴要问,结果“哇”一口,呕出一口血。
  宝音全身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垂着头喃喃说:“孩子,好孩子……”
  福临重把金花抱在怀里,细细看她的脸。她还笑呢,这才多大一会儿工夫,怎么会……
  他听她叫他,后来又听人闯进殿里。“殉”,他懂,听了几句,他明白过来,太后正害她。她有点拉弓射箭的功夫,可是她性子柔,连日劳累,又是双身子,能怎么挣扎。这时该是他护着她。他急得浑身发汗,可是仍旧动不得,心里喊,身子却纹丝不动。直到她捏破了他手上的痘泡,他又疼又急,像是终于饮了一味仙丹,药到病除,一下还了魂,挣扎起身,睁开眼。
  她背对着他,背脊笔直,微微仰着脸,被几个太监钳着。他心疼坏了,这些狗奴才,他自己舍不得碰一下的娇花,他们放肆。
  他紧紧抱着她,把脸埋在她颈窝里,她身上质地粗劣的蓝布袍子,起球儿了,剌着他的挂满泪的脸。他仍不信,一口一声叫她:“金花,表外甥女儿,阿拉坦琪琪格……”
  “朕好了,朕好了有什么用……唔……”他说不下去,脸在她身上蹭,从六岁登基时起,他就不能哭了,可现在,他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朕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男主伤心我就麻麻地完全不哭,咳咳,果真只有女主是亲的……
  第130章 壹叁零
  金花耳朵里叠着两个声儿。
  伴着一股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她听到仪器“嘀嘀哒哒”地响,还有个女声,温柔的、和煦的, 缓缓叫着她的名字。是妈妈!她莫名知道,就是妈妈, 正拉着她的手。她挣扎着想答应,想睁开眼, 从小盼着见的妈妈, 就在她身边!妈妈叫她名字时呼出的气拂着她的脸,一把就能抓住。可她魇住了,像是困在白日梦里,眼前就是她想看的想要的, 眼皮却如千斤重, 无论如何张不开, 近在咫尺, 不光抓不住,甚至看不清。
  另一边是福临,他好听的声音哑着,喃喃叫她的名字,金花、表外甥女儿,一溜儿顺过去……圆脑袋抵在她颈下,不知什么浸湿了衣裳, 热乎乎地贴在身上。沉闷的一声“唔”,她突然想明白,是他在哭。心一下揪起来。
  她想回去找妈妈。不光有妈妈, 还有现代的一切, 光怪陆离的都市、夜夜笙歌, 加最大的班儿,喝最大的酒,副驾驶坐的小鲜肉换了一个又一个。只是没有福临,没有爱人罢了。那些小鲜肉,除了没有福临那么纵着她,一样的要貌有貌,鞍前马后。
  他呢?他仍紧紧抱着她,紧得她起了一阵栗。他没了她还能有别人,后宫那么多女人,八旗那么多秀女,适龄的女孩儿,只要他想要,都是他的;他还有那些抱负,东南沿海、西南边陲,满臣、汉臣,有政事牵扯精力。听他一直嗫嚅问:“怎么办?”颈下越来越湿,他声音低下去,眼泪却涌得像个孩子。傻子,大病刚醒,这么动心动情糟践身子。
  想起他的恋爱脑,她忍不住忧心。想起他和她,他第一次开口跟她说“吐了吧”,顺着她的心意跟她认亲,说自家亲戚要护着她,她搂着他的脖颈由着他捧进抱出,长腿猿膀,以后薰帐里的好风光那时早露了端倪:他腰好。她心窝里绮色翻涌,突然生出几分舍不下。还有他和她的小娃娃,两辈子才遇到一个她愿意生他的孩子的……
  正犹豫着,心舒了一下,她嘴里冲进来一腔气儿,鼓得胸口火辣辣地疼,飘飘的魂儿一下回转,头也疼起来。她倦得睁不开眼,瘫在福临怀里,由着他越箍越紧。忙了这么多天,终于换他抱她,她就势歇歇。只是,他这颗圆脑袋,拱得她脖子痒痒,还这么湿哒哒的,都是泪……
  她只能歪着头,调皮地在他耳边小声说:“怎么办,凉拌呗。”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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