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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需要被你如此高高在上地原谅?
  理智在刹那间焚毁殆尽,淬了毒的心火喷薄而出,似怒江嘶吼,天星奔流。
  你何尝成了我的恩人,你的宽容又何从谈起!为何能像菩萨一样端坐,为何能像神佛一样慈悲,为何没有世人相问:你哪里来的好心肠?
  所有人都令人作呕,尤其是蒋澄星。所有她曾撒下的美梦都化作了毒疮,所有她所营造的希冀都裂成了假象。
  从那天起,成欣不再和任何一个人讲话。她整夜整夜地刷手机,白日便能如梦游一般不甚清醒。没有酒精,她也照样麻痹了自己,用不着边际的幻想,用如斯流淌的时光。
  很快地,所有人对她的兴趣都大不如前。被玩坏的玩具总是令人失望的。当她像垃圾一样被遗忘在角落,反而找回了久违的宁静。如今她看向窗外的时间比手里的任何一本书都久。每天都有一首诗,一裁画,一段乐章在她这里死亡,流逝而去的东西总是太多,纷至沓来的却少之又少。未曾拥有过的,现在也不曾拥有,还未到来的,将来也不会到来。
  她知道这样一滑到底的状态不对,但就像人彻底冷到骨子反而会感到奇异的回暖,她甚至开始因麻木而感到满足。兴许一直都是她错了,侥幸来到和自己身份能力根本不匹配的地方,如同山鸡插满羽毛愣充凤凰,一旦伪装败露,就该挨打受骂。幸好命运即将回到正轨,一切即将结束,她也不用再受罚了。
  在最后这段半梦半醒的日子里,也有那么一回吧,她想提起笔来好好答题,却发现甚至都不知道老师考的是哪篇哪章。
  发下来的卷子当然惨不忍睹,不过稍有安慰的是,她发现老师还给她批错了一道题,少算了5分。她在课后拿着卷子去找她,这只是一次小周测,成绩很好改,她大手一挥就在卷子上给她把分加了回来。
  成欣顺便提了一句她刚发下去的排名表。
  “唉,这个咱们都印好发下去了,这次就先这样吧,”她摆摆手说,“小测试再全重印一遍也不值当的,况且咱们这点分就算加上去了也没及格呀,下次还是得好好努力啊。”
  她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在感慨:“唉,成欣,成欣这孩子!像她这样的——”
  砰,门关上了。
  她回到座位上,此时窗外已是一片浓绿。她趴在桌上歪头看着路对岸高大的杨树,树冠摇曳,树影婆娑。
  每一个坐在这儿的学生都一定曾看过相同的景色,正如每一个走出家门的女儿,每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年,世界在她们眼里都曾倒映出过相似的景象。
  这使她想起儿时不小心从家里后院的树上摔下来,在一阵天旋地转中磕破了膝盖,父亲闻声赶来,他质问她为什么要偷偷爬树,一个乖巧的孩子不该做出如此惊人的行为,她攀着父亲的肩膀一时不知怎么辩解,最后只能老老实实答道:“我觉得我能爬上去。”她说的是实话,她的眼睛望向最高处茂密的树冠,那里有一个三股树枝交织而成的宝座,随着轻盈的风而微微摇晃。后来随着教职工宿舍的拆迁改建,那棵树不知所踪,她也和父亲搬进了更崭新的公寓楼里,任由旧居倒塌在时代变迁的废墟中。
  现在想来,很温柔地,它最后也没有让她验证那一点可能:或许她本来就是爬不上去的。
  成欣想,我也只是坐在这里罢了。什么都没有做到,什么都没有办成,只是呼吸着、撑持着、挣扎着,活着。
  卷子被压在一旁,批红与树绿相得益彰。好像有隐约的鸟叫声传来,渺远得像一缕幽香。
  所以,像我这样的,什么人呢——
  算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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