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Eris第十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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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莱尔闭上了眼睛,在瓦伦斯座椅边跪了下来。他跪得很慢,瓦伦斯相信,这是他很少做的动作。
  瓦伦斯低下头,看着凯莱尔。凯莱尔的脸不够圆润,并没有他记忆中的卡珊德拉那无懈可击的完美。
  对,是这里不一样。瓦伦斯模糊地想了起来。凯莱尔下巴的轮廓虽然十分优雅,却过于瘦削,卡珊德拉下颔的曲线更加柔和,属于女性那种柔美和妩媚。可是,这样近距离地去看凯莱尔,就算有缺陷,仍然是美的,美到惊心动魄的地步。或者,就是因为这种更冷削和更高傲的线条,才能塑造出这样的惊心动魄。
  至于侧脸——瓦伦斯想,那从额头一直到鼻尖的线条,就是跟卡珊德拉一模一样的。每一个雕塑家都会发狂地去模仿和复刻下来的弧度。
  他见过那个为卡珊德拉塑像的雕塑家的眼神。
  伏在瓦伦斯膝上的塔希尔,一直在看着他。塔希尔嘴边依然是那抹迷人的浅浅笑容,眼睛却眯成了一条缝,活像是在强烈的阳光下的猫儿的眼睛。一线线的光,从他密密黑黑的睫毛里漏了出来,闪闪发亮。
  “怎么,大人,不舍得动手了?”
  瓦伦斯总算掉转视线看了他一眼,塔希尔视如无睹,咯咯地笑着说:“这么漂亮的一张脸,连我都觉得美。难怪大人舍不得……”
  瓦伦斯没有理会塔希尔。他再次凝视凯莱尔的目光,变得相当复杂难解。“凯莱尔,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你傲慢自负得让人根本没法跟你好好说话,血统的高贵并不等于目中无人。我真庆幸,卡珊德拉没看到现在的你。”
  最后这句话总算把凯莱尔给重重地刺激了一下,猛然睁开了眼睛。
  伦巴德坐的位置正对着凯莱尔的脸,这一瞬间,他是真的震动了。
  凯莱尔的眼睛非常奇特,一喝多了酒,不再像平时的明亮和锐利,仿佛酒意全到了眼睛里一样,几乎像是在流泪。
  这张脸不该长在他身上。这双眼睛,更不应该长在他脸上。
  伦巴德这时候相信,如果现在拿匕首的是自己,大概手里的匕首都会掉下来。但是瓦伦斯没有,匕首下来的力道,是足以毁掉这张脸的。
  “瓦伦斯,别忘了卡珊德拉对你的养育之恩!”埃蒂乌斯大声说,“你现在在她的家里,她还在看着你!”
  瓦伦斯握匕首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才落下来。凯莱尔觉得脸上一阵刺痛,忍耐着没有动手去摸。感觉到一滴滴血从脸颊上落了下来,他没有说话。虽然看不到,但他凭经验也知道是很浅的轻伤。
  瓦伦斯没有再看他,一弯腰把伏在膝上的塔希尔抱了起来,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
  “各位,请继续你们的宴会。我先告辞了。”
  看着他带着塔希尔扬长而去,克雷达这才慢慢地靠近了凯莱尔,试探地叫了他一声:“凯莱尔?”
  凯莱尔慢慢地站起身,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过一阵又发青。一道显眼的血痕留在他左颊上,红玛瑙一样的血珠沿着他的脸颊流下来,衬着他这时候十分苍白的脸色,看起来非常刺目——鲜艳而冷酷。。
  伦巴德的声音里透着相当程度的震惊。他向来不动声色,要他吃惊,实在很难。“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会主动替凯莱尔解围的人,埃蒂乌斯。我相信你讨厌凯莱尔是出自真心的,要不是他东方军区总督的身份压在你头上,你早就给他颜色看了。”
  埃蒂乌斯烦恼地抓了一下脑后卷曲的黑发。“我没有办法。我很多年没有来过这里了。这幢房子里面到底都是幽灵!你们知道吗,为什么卡珊德拉喜欢这个会客室?”他朝凯莱尔一指,“因为像——这双眼睛的颜色。”
  他还没等到众人回过神来,就说了下去。“是的,今天晚上我一走进来,就发现到处都是幽灵。长着卡珊德拉的脸的得墨忒尔像,她最喜欢的asphodelos一样在盛开。她的会客室跟当年一模一样。我像是回到了过去!我去参加她的宴会,她就半躺在那里,扇子半盖着脸,露出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她的脚……戴着蛇一样的黄金脚镯,蛇的眼睛是红宝石或者祖母绿。她不喜欢喝酒,但如果她喝了很多酒,眼睛就会像被狄奥尼索斯赐福过一样,简直是……哦,魔力!!根本无法拒绝或者逃避的魔力!”
  他朝凯莱尔点了点头。“跟他一样的眼睛。等等,不,你们都说他像卡珊德拉,一点都不像。长得像是一回事。卡珊德拉从来不会这么直接地命令一个人,从来不会这么盛气凌人,但她的话,你从来都无法违背。”
  “你是要我转弯抹角地对你下军令?或者是让你猜谜?还是我们坐在一起,从虚无缥缈的哲学中找出打一场胜仗的方法? ”凯莱尔问。埃蒂乌斯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是,是,总督大人,千万别这样。那会是灾难。”
  克雷达听了埃蒂乌斯的话,就一直直着眼睛对着凯莱尔的脚看。“用不着等他登上皇位,现在我就愿意吻他的脚。瓦伦斯的赌注太无聊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笑了起来,除了心情仍然十分不佳的凯莱尔,硬梆梆地丢出了一句:“谁耐烦吻你们的头顶。”
  “你要是当了皇帝,那就非得那么做。哪怕是秃得不剩一根头发的头顶,都能享受你的嘴唇,那是你当皇帝一定要付的代价。”伦巴德说。看到凯莱尔对他的幽默感完全一点欣赏的表示都没有,又加了一句,“除非,你想废除这个吻靴礼,回到从前罗马时代更加民主的礼节?我想,你绝对不会打算这么做。或者说,不管是谁登上皇位,都不会考虑废除。所谓民主的光辉已经是罗马的残照了,已经不适于今天的君士坦丁之城。”
  见凯莱尔的怒气几乎是一触即发了,伦巴德慢条斯理地说:“凯莱尔,别把对瓦伦斯的气发到我们身上。我不是想教训你,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我只是为我自己着想。如果你真想要皇帝的宝座,你应该收敛一下你的脾气。今天晚上,真的,是场闹剧!都是因为你的骄纵和自负!瓦伦斯给你的……与其是侮辱,不如说是教训。你应该非常清楚,在这场角逐里,败可能就是死,我们已经等于把命交给你了。”
  “现在问题不在于这个,死跟活?都还说得太早了。”埃蒂乌斯看着凯莱尔,“你知不知道,明天在这座城里,马上就会有流言像风一样传开,传到每一个角落?”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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