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翁(7 /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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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原以为自己会死在塔城。为了避免让解萦发现自己的踪迹,君不封强提起自己勉强恢复的微薄内力,施展轻功,拼了命地远离塔城,最后也如愿以偿,倒在了一片荒芜的草地里。
  这荒草地正好位于两国边境,与邻国的边陲村庄相隔数里,因那时塔城瘟疫泛滥,村人不敢随意外出,还是负责为全村觅食的猎手发现了晕倒的他。
  他们本是不愿意救他的,可君不封因为毒发吐出了大量鲜血,脸色青紫,显然不是瘟疫的症状。猎手们稍加商量,到底将人事不省的他带回村庄,交由巫医医治。
  这巫医在村里德高望重,备受尊敬,看病救人的能力却远逊于解萦,让人委实不敢恭维。君不封在他的操持下捡回了一条命,但也仅是捡回了一条命而已。巫医治病的方式,治标不治本。
  君不封缠绵病榻长达半年之久,因为语言不通,他仅能勉强和偶尔来看他的族长女儿交流。待到他能够下床,村庄已然开春,塔城也重新恢复往日生机,村人们也准备趁这大好春光之际,收他入伙。村里本就盛行一妻多夫,他们想要让他下嫁于此,去做族长女儿的第三夫,又或者嫁给族长,做她的填房。
  君不封早在抚养解萦之后就渐渐断了成家的心思,生怕解萦因他会受了委屈,还说未来就算成家立业,也要等到丫头成年再说。现在解萦倒是成年了,也有了天降的“姻缘”砸到他面前,君不封还是趁着夜色,溃不成军地逃了。
  他没办法接受自己与一个只说过几句话的女人成亲,而他若是成亲了,他的小丫头又该怎么办?她还在找他吗?
  君不封从村庄逃走时,身上的毒勉强解了个大概。之后君不封来到转危为安的塔城,又在回中原的路上去了不少城池,依然没能治好自己身上的毒。
  他始终要月月忍受三次毒发之苦。每次毒发,便如筋骨俱断,万箭穿心,生不如死。
  他从被那巫医救醒的那一刻就清楚解萦中的应该不是“金鱼花火”之毒,想是与这毒相似的某种毒物,阴差阳错,倒是他沾了她的光。可叹名满天下的小医仙在一朝成名后竟突然销声匿迹,虽然偶尔也会有她行医救人的传闻,但在如今的世道,除非是做了什么名扬四海的大善事,坏事总是比好事传得快。
  君不封在西域耽搁了有大半年,狼狈回到中原,这中原已不闻墨手医仙之名,人们早已有了新的谈资。
  君不封一路探听,解萦似是早早回了留芳谷,再不复出谷。
  她在半睡半醒中和自己重逢,君不封疑心自己那一夜的消失,许是伤到了她的心,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决绝地避世。
  他心急如焚地来到留芳谷外,还是不死心地想要闯谷。此次来留芳谷,君不封做好了万全准备,还将曾经学得浮皮潦草的五行八卦之术重新拿出来巩固。
  可惜硬闯了留芳谷几次,君不封都因为迷路,被阻碍在了幻境之中。
  几个月未来,这入谷的法门似乎又有了大量变动,若不是君不封懂得见好就收,只怕早已困死在那团迷雾之中。
  没办法入谷探望解萦,君不封只能按照自己的老法子,换了个邻近的村庄,等待解萦出来义诊。他甚至中途截获沿途送信的隼信鸽,看看能不能从外人的信中,看出解萦安危的蛛丝马迹。但君不封本就是个大字不识的乞丐,几年前闯荡江湖还记得些许字,到如今,他认识的可能也仅有自己的名字,便是小丫头的名字,他也没把握能完全写对。
  君不封截获了不少信件,可因为不识字,看着都是一团乱舞的蝌蚪。截获的信件里,除了普通的书信,还夹杂着几幅淫秽不堪的春宫画。君不封瞄了一眼便红着脸不愿再看,也不知这是谷里的哪个登徒子,竟在私下传阅这种下作东西。若这人对小丫头有意思怎么办?丫头长得那么漂亮,人又善良,而这人行径这般不堪,会不会带坏她?还是说丫头囚禁自己时的放纵大胆本就受了这个人的影响?在自己不清楚的地方,他已经把她带坏了?
  君不封截信,属于解萦的信是一封没看到,反倒收获了一肚子邪火。
  当夜他又试着闯了闯留芳谷大阵,再度铩羽而归。
  贼心不死地闯了四五次,君不封认了命,决心按兵不动,在村里等解萦。
  解萦始终没来。
  如今的解萦已是江湖闻名的小医仙,屠魔会也偶有任务交付于她,为谷外村民义诊之事,已交给了新一代的年轻弟子处理。
  在谷外等了三个多月,君不封清楚自己是等不到解萦出谷了,也便郁郁地离开了终南山。他绕去洛阳待了几天,曾经解萦坐镇的小医馆也荡满了尘土,已经很久没人去了。若不是阴差阳错从洛阳发现了“冒牌君不封”的蛛丝马迹,君不封只怕现在还在洛阳的哪条小街边借酒浇愁。
  他与那冒牌君不封短暂交过手,没敢太暴露自己的身家路数,只让那人以为是嗅着他身上悬赏来的赏金猎人。可只与那人交手了几招,君不封的心就沉道了谷底。
  若不是心知这人是伪物,连他自己都要纳闷,这天底下怎会有和他的武功路数如此相似之人?可叹他如今内功尽失,对手却内力充沛,两人在外家功夫上不相上下,他的内里却露了怯,始终没办法试出对方的真正斤两,却险些命丧对方手下。
  好在冲冒牌货而来的赏金猎人不在少数,那人疲于奔命,也给了君不封可乘之机,让他得以一路追击。
  那人在苏州彻底失去了音信,君不封却也留在了苏州。
  平心而论,这世上如有一座城他最不愿意踏足,那必是苏州无疑。
  茹心已经辞世了好些年,有些时候,他甚至要记不清她的脸。但他人生中最春风得意的时日,无疑是与她,与林声竹,在这温暖的城池中度过的。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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