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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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日入夜,漆黑天幕无端响过两声闷雷。
  路上零零星星的行人皆被吓了一跳,仰头看向天空,见乌云盖顶,连忙加快脚步往家跑,跑到家门口时还不忘对着里头大喊一声:“要下雨啦!夫人赶紧收衣服!”
  许卓为正坐在明校府正堂中,面前桌上摆一铁盘,桌下放有一个盆木炭,木炭烧得通红,薄肉片刚落铁盘上不久,肉里的油便滋拉声响溢在盘上,肉片慢慢便翻卷,顿时肉香飘满官府内外。
  一道刺眼的闪电从天上划过,许卓为刚抬起眼皮望出去,两声闷雷又随即传进。
  许卓为余光瞥了一眼跪在桌侧的董晋升,摇摇头不屑地讪笑两下,架起一块半熟肉片放到董晋升碗里。
  董晋升本一直低头,双手耷拉腿上,见许卓为替自己夹肉,一下受宠若惊,双手提到桌上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正好连连道谢。
  许卓为却也不看他,又夹了一块肉到自己瓷碟上,说:“这肉啊,要到自己碗里头的时候就得吃下去,可别看它熟了就以为它没脚跑了,要真跑了的时候,人家可是不会惦记着你没吃它的恩呢!”
  董晋升方拿起筷子,闻得许卓为话语,微微皱了皱眉。
  许卓为皮笑肉不笑地又问:“秦挚还没拿到?”
  董晋升怔住半晌,忽然将筷子“啪嗒”放回到桌面上,顿然站起往后两步猛地单膝跪下,垂头沉声:“恕卑职无能,不过既然他人已经回怡都了...”
  谁知董晋升话没说完,门外忽然一个黑色身影就往里拼命冲进来!
  在场二人不禁同时吓了一跳,董晋升更加是二话不说立刻提剑站了起来,快步挡在许卓为面前。
  而那玄甲兵卫进来时原以为屋内只董晋升一人,没想到抬头之际便碰到许卓为烦躁厌恶的目光,正斜眼盯在自己身上。他脸色一慌,立刻原地单膝跪下,皱眉沉声喊道:“小人不知令君在此,一时唐突,还请令君恕罪!”
  许卓为这两日一直心中焦躁不安,今晚面对董晋升亦已极力忍耐心中怒火,此时更加是极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拿起筷子又夹了一片肉送到嘴里,咽下去后却又甩手将筷子往桌面上愤力一扔,气不打一处来,扬声对着董晋升骂道:“你平时到底是怎么管你的人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怪不得都耗这么久了连只狗也抓不住!”
  董晋升面覆冰霜,上前两步猛地一手揪起那人的领子,将他拽到一边,压低声音严厉斥道:“怎么回事儿!?”
  那人却猛地双手抱拳,低头紧张严肃地说:“我方才在城郊见到秦挚正鬼鬼祟祟地往城里走来...”
  这人说话声音压得低,可屋内也没有多余的杂声,这话竟轻飘飘地溜进了徐卓为耳里,他方拿着筷子的手又停在半空中,缓缓将目光移到二人身上。
  董晋升一听,心中也骤然顿了顿,转瞬却又斥责问到:“那你怎么不把他抓回来?”
  那人面露难色,又说:“小人怕打草惊蛇,不敢擅自作主,所以便立刻回来先禀报...”
  “哈哈哈哈...”就在董晋升还想继续说什么时,许卓为却忽然仰头大笑,二人不由怔住,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许卓为。
  许卓为这时却悠哉悠哉地放下筷子,拿起小帕子随意擦拭嘴巴,帕子刚从他嘴上离开,一个洋洋得意的笑容在他傲慢的脸上更显阴森。
  他又懒散地看了那人一眼,嚣张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也不见紧张,只与董晋升对视一眼,便镇定沉稳地走到许卓为面前,颔首作揖,正色道:“小人温剑,见过许令君。”
  许卓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随手将帕子丢在桌上,起身拍了拍衣袍下摆,便往外走,走到董晋升身旁时用力拍了拍他肩膀,轻蔑笑了笑,道:“你呀,还不如自己的手下来得老练啊...行啦,该干嘛干嘛去吧,这下肉都放你碗里了,要再弄丢了,你这明校府的脸面可就真没地儿放了。我这得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得入宫见咱们的小皇帝咯...”
  二月廿二,前夜一场惊雷暴雨,城里仍旧是水汽氤氲。
  正午时分,衣衫褴褛发髻松散的秦挚跪在丁府正殿中间,一番语罢,他微微抬起眼皮,瞅了瞅坐在正座之后脸色铁青的丁普,忽然又悲壮地大声喊道:“丁贵嫔在生时仁厚为怀,广济天下劳苦百姓,草民也曾沐其泽。过去一年草民心中一直因此事郁郁寡欢,终是寐不过自己良心,如今是冒着被明校府追杀的危险,也要将当年真相告知大人,绝无半句做假,还望大人明察!”
  丁普不过五十出头,脸上带着的不过就是当下朝中百官如出一辙的自恃娇贵又惶惶不得安生的神色。
  丁氏一族在宣朝建立以前不过为一方土地强豪,论财势家世也只算中上游,当年在朝中谋得的差事也不尽人意,最后还是因为托了好几层关系腆着多少脸面,好不容易把自己独女送进宫中。
  丁氏争气,用不了一年半载便在宫中受尽皇恩,万千宠爱集一身,攀上枝头变凤凰,终算没枉费丁普这些年里的不辞劳苦,让他最终讨了个门下侍中的位置。
  后来丁贵嫔惨死宫中,宣文帝悲痛万分,将丁贵嫔厚葬之后,也少不得厚待了丁家,之外还赐封亭国侯,丁普在朝廷如此些年虽碌碌无为,却也深谙见好就收才为生之道,既得了便宜,卖了乖之后也没有太过追究这件事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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