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凡_8(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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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收起书,一蹦一跳地上了小木桥,文舒站在河边,看著他兴高采烈地进了对面的院子。那边的女人站在门前冲他招手,硬是邀他进去吃饭。文舒拱了拱手,转身向自己的小院走去。
  凡间,千年後他竟重回了凡间,当真世事难料。
  那日勖扬君走後,他只当他即便离开仙宫去赴佛祖的法会,也该布下天罗地网来防著他。不料,过後不久,殿门再次被推开,却是赤炎一身红衣站在门前跳脚怒骂:“我个……的,这是要理到猴年马月?老子就知道那个勖扬要耍花样!”
  文舒自一地惨白纸页中眯著眼睛抬起头,看他气愤得一头赤红的发也倒竖了起来。一个字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被他拉著往殿外走:“我个……的,他这是存心要赖账啊!好,他不仁,老子也不义,文舒,我们走!我个……的!”
  走出几步,发现不对,赤炎回身,不由大吃一惊。方才殿中阴暗,他又急躁,没顾得上仔细看,如今出了殿才发现,文舒的脸色竟是苍白中泛著青,一身青衣空落落地罩在身上,握在手中的腕子更是细得仿佛一捏就要碎一般。
  “怎麽了?”文舒见他瞪大眼睛盯著自己猛看,旋即明白过来,扯起嘴角笑道,“不愧是火眼金睛的东海龙宫赤炎皇子,被你看出来了,我是假文舒,真文舒早被勖扬君藏起来了。”
  “我个……的,这时候你还有心思玩笑!”赤炎更怒,半边身子靠过来搀住文舒,足尖一点便带著他破空而去,“那个勖扬,老子总有一天要把他摁进东海里!三界里,哪有这样待人的!”
  盛怒的话语中溢满心疼,文舒心中一热,仰起脸看著他倒立的眉,道:“那我就等著看那一天。”
  脚下云气翻涌,白雾茫茫,忆起当年入仙宫时的心情,畏惧中带著好奇与兴奋,想不到今後会有这样的遭遇,又是如此这般才得以离开。
  赤炎问他:“跟我去东海可好?”
  文舒说:“我想回凡间。”
  世说,海外有仙山,飘渺云海间。有帝王穷尽国力造出数艘远航楼船,饰以金玉,载满奇珍,再奉上百名童男童女,几度出海寻访又几度一去无踪,直至驾崩,白衣白发的仙人与长生不老的仙丹都不过只是传说。
  只是於他,这白玉为砖五色琉璃做瓦的仙宫却成了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凡间仍是他少时记忆中的模样,千年时光中几度朝代更迭又几度沧海变桑田,可小桥流水依旧,灰白粉墙上的藤萝仍簇绿如同往昔。
  他在一个小山村里落脚,笨手笨脚的龙宫皇子帮他搭起一间小草屋,一夜狂风骤雨,立时塌作了一地草杆。好心的寡居大婶收留了他,比著他的臂膀满脸心疼:“好好的後生怎麽瘦成了这个样子?看看这胳膊,大婶一个都抵你三个了……”
  文舒捧著她递来的热汤腼腆地笑:“前阵子病了。”
  她又絮絮叨叨地关照他:“病了就更应该调养,真是的,怎麽身边也没个人照顾?对了,你从哪儿来?到这儿是走亲戚?还是……家里怎麽放心让你一人来这麽个偏僻地方?”
  文舒含糊地说他来寻亲,没寻到,打算住下来。
  隔天天晴,大婶就热心地找来村里的年轻人帮他盖房,文舒原先也想动手,大婶死活拦著他:“病才刚好,怎麽能出大力气?看你瘦得……哪来的力气干重活!让他们来吧,以後都是一个村的自己人,客气什麽呀?”
  赤炎臭著脸在一边看:“凡人,盖个屋子还这麽麻烦。”
  又蹲在地上仔细看著别人砌墙上梁,怎麽也想不明白他盖的房子怎麽一夜也撑不过就塌了。文舒好笑地看著他在那边又是抓耳挠腮又是唉声叹气。
  起初时常担心,走得太过顺遂,总觉得不安,也不知勖扬君知晓後又会生出什麽事来。梦中总是出现一双银紫色的眼睛,眸光冰冷而刻毒。
  “你逃不掉的。” 低哑的声音总是在夜半时分在耳畔响起,一字一字,声声入耳,近得仿佛面颊上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
  文舒惊得猛然坐起,一身冷汗汗湿了薄被。
  数年时光匆匆而过,菩提法会早该结束,他过得安稳闲适,生活风平浪静。
  赤炎总说他是杞人忧天,睁著一双赤色的眼郑重地说:“他要追来,老子就和他好好斗一番!我赤炎的朋友哪能让人这麽欺负。”
  文舒不语,暗暗地想,以勖扬君的骄傲个性要追早该追来,或许他是真的放过他了。在他眼中他本就是一介不值一提的奴,何须他堂堂的天君来死死追究。心便渐渐安定下来,平淡的生活一点一点地消磨去他的畏惧和隐忧。只是那梦境仍常常出现。
  凡间虽然日长,可百年於他也不过一瞬。
  百年间他辗转各处,住上几年又悄悄离去。多年後再回到先前的处所,村庄还在,故人却都不见,他几经打听才找到当年那位寡居大婶的坟冢,蒿草已长得人一般高。
  如今他在一个小村落里教孩子念书,常有热心的大婶大娘们要为他做媒:“村东老张家的二姑娘您可见过?长得那叫一个漂亮……”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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