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三)(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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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怎么死人还有拜帖?
  她来不及再想,赶忙回神,清了清嗓子,小心道:“是绍水村,姓周。”
  “对,绍水村。周家的儿子,十七八岁,叫全子的。一旦问出下落,立即来回我,若能带过来给我们见见,就更好了。”
  -
  怀安走了,婉婉头一件事就是安顿桂娘在里间洗澡。
  客人来了,先拉着人家沐浴更衣,似乎并不大礼貌。只是桂娘这一身——蓝布夹袄,黑布袴子外头又罩着黑裙子,虽然没有补丁,可到底沾了一路的灰,在如今的婉婉看来,多少有点看不下眼。
  婉婉捧着一瓯子花露油,也进了里间,只见层层青纱幔帐被白雾蒸得朦朦的,桂娘浸在浴桶里,把头枕着边沿,已经睡着了。
  睢阳下淮南,一路六百里奔波。
  看得出,她太累了。
  婉婉没打搅,而是挽了袖子,亲自把她浸湿的头发挑出来,先绞干,再用小竹板子舀出花露油来抹上。
  动作很轻,可桂娘还是醒了。
  “唔?姑娘......唔?”她混混沌沌回过味来,忙护住头发道,“这怎么成!姑娘,怎能让您来服侍我——”
  婉婉笑道:“好姐姐,你忘了,从前我们不是常这样么。这头油里头添栀子花汁子的偏方儿,还是你教我的。今年夏天我收了好些栀子花,就为了做头油,还有这皂角,搁了桑叶末子,也是咱们从前鼓捣出来的。”
  栀子花油,桑叶胰子,零零散散的小东西,充满了女孩子的回忆。
  “姑娘……”桂娘的神色微动,抬头看着她。
  她没怎么变,只是气度端凝了一些,丰腴了一点。但是不一样了,她不再是战战兢兢的小瘦马,也不是窝在山里逃命的落魄小姐,她有了钱,有了记忆,有了身份,对着李将军那么个威震一方的军阀,也有胆子骂到他脸上去。
  她们终究回到了那云泥之别的地位差距,况且又是许久未见了,桂娘感激她的热心,却绝不敢实心眼地领这个情。
  桂娘一扭身,便让头发不着痕迹地从婉婉手中滑落,没话找话似的笑说,“听姑娘方才的声气儿,可吓了我一跳——二爷……他也在这儿么?”
  婉婉一怔,却也很快笑道:“算是罢,只是眼下到杭州去了。”
  桂娘还是想不明白这里头的弯弯绕,但也明白分寸,不再多问,只是道:“真好,姑娘能和二爷团圆,真是,真是再好不过了——”
  就在这时,外头有丫头进来传话儿,说是怀安回来了。婉婉忙把手在浴桶旁的青绸帕子上一擦,转身出去了。不到一时半刻,她又回来,提着一盏灯放在杌子上,笑道,“这可好了!”
  桂娘忙问怎么,婉婉笑道:“没想到,这大海里捞针的事儿,还真找着了。怀安回来说本是去找宋将军,不想宋将军也往杭州去了,不在营里,是一个主事接的拜帖儿。也是凑巧,那主事手底下一个书吏,在旁边听见了就说,‘不就是那姓周的小子么,叫全子的,认得认得,头前儿还替他往家里寄过东西呢’。”
  “那…那全子在哪儿呢!”
  桂娘忍不住就要站起来,婉婉忙把她按回去,笑道:“说是也往杭州去了——你别着急,我已经打发人写信给二爷,叫他帮忙照顾着些儿。李延琮才在杭州打了胜仗,这会子兵马多是镇守,不会太危险的。”
  连日的悬心终于暂时放回肚子里,桂娘长长舒了一口气,两手合十直念佛,谢了二爷又谢婉婉。
  婉婉也高兴,出来又打开妆盒数钱,喜滋滋把银子又称一遍,和桂娘炫耀:“这银子是我挣的,我虚长二十岁,也就挣过这么一回,本就要拿出来打酒吃的,你撞上了,算姐姐走运。择日不如撞日,明儿咱们就在花园子里吃酒吃螃蟹罢!你千里迢迢来了,是客,我合该款待你。”
  她都没给桂娘开口的机会,把帕子裹着银子,连声叫怀安回来,拿出一块做赏钱,吩咐道:“这统共一两八钱银子,你到外头,五钱银子打金华酒,两钱银子置办些油酥蒸饼,下剩的都买了螃蟹去。”
  “买回来悄悄儿送到厨房,叫他们掐些桂花蕊浸在酒里,用滚水温上;螃蟹就养在清水里,提前两小时腌上米酒,好叫它醉了,蒸着不掉腿儿;再叫他们预备一盆绿豆面儿,炒熟了掺上白菊花瓣——”
  一长段话行云流水,怀安听得眼都直了,磕巴道:“您这是要冲面茶?”
  婉婉微笑道:“傻子,这是净手用的,不然用胰子,怎么也洗不掉那腥气。”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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