橄榄_96(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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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琳枫犯犟,锁起莫文昌的存折不碰,甫一成年就一穷二白,聊靠去做水泥厂小工生存,余钱自打缪蘅来,就理应当的全给她买了吃补,桌上动辄多一罐奶粉钙片。他自己默不吭声,吃穿都粗疏,弄得既瘦又萎。缪蘅察觉,认为不行,男孩儿正长身体虚亏不得,于是偷偷做起她老本行。时期特殊,她挑老迈的客接,提前说清自己怀孕,动作要轻点。她鲜少带人在平屋里办那号事,要么回发廊暗房,要么出个“堂差”。工作性质使然,她衣服花哨涂红抹白,莫琳枫也总能在她身上闻见溃熟的体味,俗得掉渣,但柔情似水。莫琳枫最常见她晾或收衣服,人镶进落日余晖;或在家做不劳神的小工,她坐一个磨得油亮的木凳,露一只透着釉青的大腿,赘肉下垂,麻丝在掌心与腿间被搓捻,渐次成一根不断的麻线。
  缪蘅跟前一个情人在武威生活过三年,会做一手西北面食,莜面鱼费时,揉面要很久。莫琳枫印象里她做过几次。两平见方四处滴油的厨间,她捶打微发褐色的面团,肩胛绷得发紧,面团抻长后攒紧实,多次反复。她动作间,胸脯微微弹跳。她本人属易发汗的体质,天不很热,发丝衣料也常寸寸缕缕地熨帖在皮肤上。她睡稍宽的棕绷床,莫琳枫睡他爸棺材窄的行军床,两张卧具隔一米间距。她孕期缺钙,半夜抽筋,从不克制自己嗯嗯的哼叫。不能怪莫琳枫浮想,他不记得她妈什么样,不曾触及女性柔软的质地,她又是窑姐、不露面的男人情妇,言行被率先认定为风骚不洁,有与生殖有关的暗示,其实也是没办法的。到底谁吃亏呢?这说不准。好在莫琳枫有一夜听见她哭泣,喃喃呐呐的,在不断低喊莫文昌的名字。彼时莫林枫才想到,倘若他爸不死,他很能在未来喊她一声继母,但莫文昌死了,这事无可依据,无他者佐证,关系就微妙了。
  不知因为谁,他俩以眼神呼吸交谈,说话很少,从未提及过这些,甚至静静怀念一次共同爱着的莫文昌都没有过。于是缪蘅出现后令人喉间不适的异物感,连带她的气味,她掉落的头发,都随她不断膨大的子宫日渐在莫琳枫心间生长,以致变换形态,成了他的局促、焦虑、困受。奇迹在于他够隐忍,她够不发觉,并以长辈的怜悯体恤,和与他相同的离索的受害者立场——安顿进他十八岁,相安无事。
  缪骞出生次月,莫琳枫被拉去替一个矿山二把手顶过失杀人罪,四年;缪蘅就代言了荒谬,她夜里抱冒水痘的缪骞看急诊,掉窨井里死的。骞是她自己取的,翻字典,高举飞腾的意思。
  邵锦泉把锅里的蘑菇莜面鱼盛进碗里,端去客厅,“别看了。”
  缪骞撂下相机,猛耸鼻子,笑说:“我在学校快想死这口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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