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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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之后回想起高三那个寒假,安秦从北京回来两人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无视月亮的那场谈话,安平总觉他像个战败的士兵,之后便以一种很快的方式堕落为了庸人。
  他们很少联系,总是马兰娟找不到他了,又或者要寄什么东西给他,就来找安平。
  他手指弹了下烟灰,斜靠在座椅上,眼睛眯着,那真是一张平民公子的脸,不过分瘦削,青白的眼皮,随意垂顺的头发,周身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飘零,他白日里不这样,是更市侩和邪肆的。
  “我给他出钱买了个骨灰盒。”这是他今晚说的第一句话。
  安平吸了口气,冷笑着问:“那你给妈买了什么?”
  安秦睁开眼看她,笑了。他的笑带着一种似真似假的困惑和对妹妹无理取闹的无可奈何,当然他也不是真的想跟安平说这些事,不过是说来打发时间。
  “妈需要什么我就给她买什么。”
  安平转头不看他了:“妈需要的是你多看看她,是你把她带去北京看看你的房子,看看你工作的环境。而不是你跑到那个人的床榻前看他断气的。”
  安秦把已经烧到手指的烟蒂摁灭在扶手上的烟灰盒里,姿态随意:“他最后要咽气的时候把身边那个小护士认成你了,说要带你去骑大马。”
  安平掩面,摇头:“放他的狗屁,哥,他是个骗子,你太容易被他骗了。”
  安秦又靠回窗边,一会他笑说:“十七八岁的时候想改造世界,后面发现只能顺着世界的规矩走,可能到了三十多四十岁就变成跟妈一样的,慌张抱怨。”
  马兰娟对安秦的爱是:儿子你要开开心心的,但是钱也别乱花。你要痛快,但是你又不能很痛快,不然就跟你爸一样了,真是折磨人。
  “我最早发现他跟老师的事,太气了,气到简直想犯罪。”对他来说,那是榜样,“是他把我我领上这条路的,我要否定他,否定他的一切都太难,你不懂小时候他挥毫作画带给我的影响。”
  他从此无法真诚,只觉虚伪才是成人的真相。
  安平盯着他:“我只知道我初升高的时候要六千的择校费,他本该担负这个责任的,但是他逃走了。你的集训费,写生的各种费用,他没有掏过一分。”
  “他给过我一些画。”
  “很值钱?这就被收买了,”安平觉得她不够冷静,但她的愤怒确实无法就被一场死亡给掩盖,她的情绪纠葛在一起,胸口憋着一口冷气,“你确实现实,只选择对自己有利的,谴责他让你无法接纳你自己,你就顺理成章的遗忘他的不负责。”
  安秦左手撑着侧脸看安平发泄:“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这样的,你的愤怒只能让你多费点唾沫,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又是这一套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令人讨厌的逻辑,一整套他已经熟稔掌握又无比自洽的逻辑。
  安平从他手里抽掉他刚从烟盒里面敲出来的一支烟,眉头紧锁:“安秦,你是试图教会我什么吗?”她摇头,“不要,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我自己会去看,因为你们都是骗子。”
  惯会制造幻象,让你看见他想让你看见的。明明做的是蝇营狗苟的事,嘴上却要说爱和大义,还要把一部明显带有时代印痕的成就,用嘴布道,谱写成个人传奇。
  真迷眼,也真自以为是。
  说完她将那支烟扔到他怀里,推门下车了,凌晨五点,天依旧是黢黑的,没有一丝要亮的迹象。
  安平接了个电话,钱同元打过来的,她接起后他问在哪个位置,她大致说了下。
  一会,从主街的位置正向驶过来两辆车,都往她站的这个方向来,近光灯刺眼,看不清车身。殡仪馆已经亮了灯,人为制造的光明把这一小块地方给烘亮了点。
  等到了近处,两车先后进来,灯光不再直直照着安平了,她才看清,一辆是林东行的,一辆是王培清的。
  车停稳之后,车上的人都下来了。齐齐四个人,先是钱同元和林东行,然后是邹喻和王培清。
  安平真想仰天大笑,里面这人可太有能耐了,把这么一撮人居然给凑到一起了。一群被单一价值观划分的明明白白的人。
  各自都扫了眼,互相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
  安秦也从车上下来了,那支烟他已经又燃上了,夹在手上,又吸了口,烟尾的烟丝立马亮了起来,火光印在他脸上,缓慢的跳跃。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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