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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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静庐依例去交清样,却在门口撞见许久未见的老同学,林琴咏,毕业后她也到了这报馆做事,不过是做记者,上个月跑前线去了,
  “近来如何?”看见他,她微笑着问。
  他摇摇头:“没什么事,只盼望着下个月能把我分到记者那边去。你怎么样?”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是去了前线么?战况很惨烈,我们这边节节败退,没几场胜仗。”
  许静庐一时无言,还是清晨,走廊里的电灯坏了,光一闪一闪,外面电车轰隆隆的声响传远了到这里来,就像是杀人的枪声,听起来格外可怖。
  梁笙恰好这时候过来,她穿了一件白色乔其纱旗袍,披了件淡蓝色的绒线衫,旗袍上两道浅色细香滚,印着雅致的玉兰纹样,衬得人淑静淡雅,她望着他们二人巧笑倩兮:“都有事?”
  他一看见她,刚才笼罩在身上的战争阴云一下子被冲散了,谦让道:“琴咏先来的,我等下再来。”
  林琴咏跟着她走进去,梁笙打开灯,拉开窗帘,左右望了望有没有行迹可疑的人,又把窗帘拉上,道:“什么事?”
  “申城不远处的一些山村藏着我们的军队,也有共党的。最近好像是有内奸走漏了风声,让日本人知道了。我们破译了南京发来的密电,南京那边要求陆承胥在一个月之内处理掉这些军队。”
  梁笙想到那晚陆承胥匆匆离开,想必也是因为此事,她顿时明白了:“必须尽快解决陆承胥。”
  “是,然后让我们的人顶替他。”
  梁笙透过窗帘间的缝隙瞥了一眼窗外,人渐渐多了,一个黑瘦的小贩赤着臂膀,扛了两筐鲜花在路边叫卖。已是叁月叁,路边桃李渐次绽放,红艳的碧桃随风摇曳——只有这些桃花不会受到战乱的影响,偏安于自己的一方天地。
  她回过头,眉眼间带着忧虑:“你们如何打算?陆承胥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刺杀的人,他的宅邸外有重兵层层把守,就连我进去也得沐浴,因为怕我在身上藏毒。”
  林琴咏点点头:“这些都有必要考虑。总而言之,如有计划,我会提前同您说。”
  “好。”她警惕心很强,又瞥了一眼窗外,才道:“我身边眼线很多,之后谈话务要小心谨慎。”
  申城沦陷后,在公共租界的报馆作为一个四通八达的地方,不知道被安插了多少耳目,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重庆的,南京的,延安的,甚至重庆还能分成军统和中统两拨人,有什么蛛丝马迹风吹草动,很快都能传到他们耳朵里。
  林琴咏明白事情轻重,微微颔首着说:“先走了。”
  林琴咏出去了,梁笙从香烟夹子里抽出一根烟,点上。镜子里,淡白色的烟将她的面容缠绕,氤氲飘渺,渐渐稀薄。
  她是在申城沦陷后和军统联系上的,在林琴咏之前有过好几个联络人。军统很重视她这枚棋子,毕竟她是陆承堂的遗孀,可以直接和陆承胥打交道。
  她看得出陆承胥喜欢她,所以陆承堂头七还未过,她就上了他亲弟弟的床。
  陆承胥果然没有抗拒,国都能卖的人,睡嫂子算甚么大事?
  她谈不上什么为革命献身,他是正统的野心家和投机者,城府深,又虚伪,叫人捉摸不透,但那时候的她亟需蚀骨的欢爱,好借以沉沦忘情,陆承胥给了她,尽管他是她在这世上最恨的人。
  恨到只想让他死。
  快了......快了......她如是安慰自己,又抽了口烟。镜子被烟雾笼着,昏昏的,只照出个形单影只的模糊人影儿,艳鬼一样。
  门被敲响,梁笙喊了一声“请进”,还未消散的烟雾中,少年一袭青衫,斯文俊秀。她空蒙的眼睛望向他,眼神是依依的,柔软的,游丝一般在他身上纠缠。眼是情媒,心为欲种。他微红了脸,垂目,再不敢看。
  她实在是个太贪心的女人——早就失去的东西,依然发了疯似的想要。
  真可悲。
  聊完公事,许静庐看着她,感到她和往常似乎不大一样,那是一种引人堕落的美,令人不安,又令人深深地被吸引。他就这样看着,也不言语,梁笙笑了笑,问:“怎么了?”
  他明亮的眼睛温柔地凝视着她:“今天有空么?该我回请你吃饭了。”
  “好啊。”她答应的声气带着愉悦。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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