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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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百善白了他一眼道:“知道为你生儿育女耽误我成女将军就行了,等孩子们大些了,我就进宫向皇后娘娘要个卫戍九边的差事。看在我一贯勤勉教导她儿子的份上,这个要求应该不过分吧!”
  说到这里她忽然有些狐疑,“你半个月前才回来过,这会子怎么又回来了?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这一向京里都平平安安的,没听说有什么异常啊?”
  此时月亮攀爬得老高,院里还有草木花树的芬芳。月华将碧色的天穹染得如同白昼,地面上却是大片大片影影瞳瞳的阴影。
  裴青简直是佩服媳妇的敏锐,便也不收着瞒着,拉了她的手站在一处夹角处坐着,轻声道:“昨日中秋佳节,皇上在乾清宫与一众大人赏月时忽然晕倒在地,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传口谕与我,让我尽快悄然回京!我紧赶慢赶还是没赶赢进宫,只得悄悄回家来歇一晚。”
  傅百善轻呼一声,“你上次回京名为述职,实际上却是押解徐琨进京。没两天就听说延禧宫的崔婕妤没了,我也没空问你,他们之间又什么干系吗?我怎么觉得这件事里透着蹊跷?”
  裴青细想了一下觉得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便斟酌了一下言辞,将徐琨和崔婕妤之间的牵扯简单说了一遍。听到一向低调和善的崔婕妤竟然与二十年前文德太子的薨逝有关,傅百善心里蓦地冒出一股凉意,呐呐道:“我们成亲时还受过她的赏赐呢!”
  月华之下,为人母的女郎脸上有一丝细腻的瓷白。因为刚才舞过双凤刀,女郎的鬓角微微汗湿,长眉显得更加漆黑。脸颊有一种淡淡的柔光,裴青心头一热将她的手攥在掌中道:“总有一天,我会带你光明正大地远离这一切。我的珍哥更适合广袤的蓝天和大海,京城实在太小了!”
  傅百善就笑着推了他一下,“谁和你说这些,倒是这样一来晋王怕是要为崔婕妤服丧。你还记得张锦娘吗,就是那个和我一同参加宫选的扬州学正之女,早先为了不嫁给晋王,装病装了大半年呢?为着皇帝赐下的这道婚事,她可是愁坏了!”
  裴青摩挲着妻子的掌心,忽然意味莫名地笑了一下道:“叫她还装一阵吧,只怕用不了多久,这桩婚事便不作数了!”
  宫中崔婕妤暴毙的真正原因没有几个人知晓,但是裴青适逢其会是抓捕徐琨的人,连猜带蒙已经将事情揣摩得八~九不离十。傅百善听着丈夫的描述,已经惊得合不拢嘴,连连感叹道:“文德太子死得如此冤屈,还有那个寿宁侯府的郑氏竟然如此烈性!”
  裴青自然是知道其间几个人的关系的,郑氏就是傅百善的生母,刘泰安就是她的生父。但是此时却是不好将这些话说出来,因为其间有太多的妒忌阴谋和暴戾伤害,也许让那些事尘封在过去就算了。硬要挖出来,不过是让活着的人重新鲜血淋淋罢了。
  裴青在她额心上亲吻了一下,这是个被人恶意诅咒过的孩子,但却是她的生母拿命换来的。在遥远的二十年前,那个叫郑璃的女子大凡有一点迟疑,帝王也许就会赐下毒酒。但是她聪明地选择了自证清白,将活下来的希望小心地赠予了骨肉,这也许就是为母则刚吧!
  傅百善心底闪过一丝奇异的难过,她甩甩头意图抛开这丝莫名的心悸,侧头微笑道:“那这样说,宫里的那位皇帝还是准备让齐王殿下当储君吗?”
  裴青清楚地看见其间的黯然,忽然对世间的神明感到一丝敬畏。珍哥从来没有见过寿宁侯府的郑氏,每每无意间谈起时总会不由自主的沉默。便转言其他道:“不是准备,只怕在多年前,这位帝王就已经将秦王和晋王舍弃了。他们,不过是明面上两颗受人摆布和愚弄的棋子。可惜的是,他们只怕现在才明白过来。”
  傅百善斜睨了他一眼,“齐王总比秦王和晋王好一些,只是他心思单纯秉性忠厚,弹压得住那两个已经成势的兄长?”
  裴青仰头看着天边的圆月,在碧色的天穹映衬下仿佛更加光华灿烂让人不敢逼视,便缓缓摇头道:“皇家,哪里有真正单纯良善的人?齐王殿下即便不愿意当这个什么储君,如今的形式也逼得他走上这条道路。文德太子的死,是皇后娘娘心头的一根刺,齐王殿下事母至孝怎会无动于衷!”
  傅百善对四皇子的印象极好,便回首扯了一根花坛里的草茎,绕缠在手里把玩忍不住辩驳道:“在那样的地界里若是全然的良善,只怕会被人欺辱得连渣都不剩,即便有些遮掩只怕也是为了自保。这些年来,皇帝对外隐瞒齐王殿下的病情,对内却从未放松对他的督促。齐王殿下就是个傻子,只怕也会明白三分,这才会默认了皇帝的做法。”
  天色已过三更,远处犹有一丝似有似无的笙竹之声传来,凌晨夹带了露水的风从院中拂过。裴青轻叹一声,深邃无底的双眼一黯,侧身将已经弯绕得不成形的草茎从傅百善手里取下来,“本来可以徐徐图之,但是皇帝这一病只怕好多事就缓不下来了。”
  傅百善难得陷入物是人非的恍惚当中,闻言蓦地一惊,心底骤然掠过一丝心悸。想起那道让丈夫深夜往返京城的口谕,立时就明白过来。这世上,不光天潢贵胄需要使些阴诡手段自保,更多的平民百姓也要奋起搏杀才能求得一袭生存之地。
  358.第三五八章 陛见
  裴青悄然无声地跟着一个小太监穿过一重又一重地帷幔, 脚底的薄底朝靴迅捷地踏过道道黄瓦朱廊。他知道这里是乾清宫, 却不知道这处宫阙里还有这样幽深的所在。一路走来没有碰到一个闲杂人,尽是一些面生的青衣太监当值。
  不知过了多久, 领路的小太监停下身子做了个手势,然后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一道雕了山水云石的黄花梨屏风后。片刻之后厚重的驼地团花帷幔掀开, 里面有一道苍老的声音斥道:“进来吧, 你昨日戌时就到了京城, 怎么没有递牌子进宫反倒跑回了家, 傅氏倒是极拿捏得住你啊!”
  裴青背上忽生了一层冷汗, 噗通一声掀袍跪倒在地沉声道:“臣接了圣人的口谕之后连夜骑快马回京, 只是路途遥远到京时宫门已经落钥。臣不敢私自揣测圣意,又不敢惊扰圣人安歇, 只得悄悄回家窝上一宿, 今早寅时就等在了宫门外!”
  软塌上皇帝冷哼了两声,“你不是不敢惊扰朕,你是怕朕给你派一件要命的苦差事, 回头来就再也见不到老婆孩子了, 这才巴巴地抽空子回去一趟。怎么在你的眼里, 朕便是这般卸磨杀驴的人吗?傅氏是个好的,你是个好的,朕还要将你留着给新帝大用呢!”
  裴青盯着地上的藏青五彩云龙织锦地毯,将身子伏得更低, 声音里有些许感动至极的哽咽, “臣……惶恐!”
  皇帝就满意地笑了, “西山大营那边已经派了方明德去暂时接替了,朕唤你回来是想让你出任锦衣卫指挥使,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上一任的指挥使石挥性情忠直,只可惜为人一味逞凶斗狠越老越糊涂,生生败坏了锦衣卫的名声,你过去后好好整顿一下军纪。若是干得好了,朕许诺三年后就将你外放九边重镇成二品大员,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这样棍棒加甜枣的事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吗?裴青深吸一口气,无比坚定地答道:“但凭圣人安排,臣绝无二话!”
  兴许是这般驯服的姿态取悦了至尊之人,皇帝呵呵低笑道:“那就起来吧,看看朕给你派的第一件差事敢不敢去做?朕已经亲手写下旨意,你悄悄地把事情办利索了,莫要惊动太多的人。等朕大行之后,再向世人宣告此事!”
  这话里分明不详,裴青蓦地一惊就抬起头来一看,就见软塌上的帝王正低低地看了过来。那双眼睛依旧锋芒毕现,但是头发却散乱地半挽着,脸颊上的肌肤泛起阵阵青灰,胸膛上下起伏得厉害,分明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这才多久的时日,上一次见这位帝王的时候还是一副精神矍铄林中兽王的样子。
  皇帝端起茶盏吹了一口滚烫的茶沫子,淡淡地撩了一下眼皮,旁边侍立的总管太监阮吉祥就双手托了一道明黄圣旨过来,小心地放到裴青的手中。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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