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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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日其实已经好些了,实在不愿意继续闷在家中,便琢磨着想四处走一走。两边的祖母都不放心,就着我来青龙坊拜见姑曾祖母,顺带请她老人家替我诊一诊脉。我仔细想想,谢家三表兄最近如此风光,我们还没有送贺礼呢,于是索性便揽了给你们送礼的差使。”坐在温暖的正房中,崔芝娘笑着示意婢女们取出礼单。
  李暇玉见她拿出的竟然是双份礼单,有些疑惑:“不过是得了个实缺罢了,为何给了这么重的礼?你若是不解释清楚,我可是不收的。原本还想着近些日子实在有些烦劳舅祖母(李郡君),须得趁着什么机会给她老人家送些合适的礼才好。我的礼还没送出去呢,你倒是先回礼了不成?”
  崔芝娘抿唇微笑:“一份是王家的,一份是我娘家祖母给的,自然不同。而且,祖母也没给什么,你看看礼单,不就列了一样礼物么?”
  李暇玉仔细一看,颇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无奈:“单这一样礼物,便抵得过旁人一列列长礼单了。那可是宣平坊的宅院,还是三路三进的大宅子,别说价值千金,便是万金也难得买下来罢。”不错,真定大长公主给的礼物最是实用,一出手便是一座宅邸,而且里头恐怕什么都已经打理好了。如此贵重的礼物,她本不该收下,但却是仰慕的长辈所赐,又如何能拒绝呢?
  崔芝娘瞧着她复杂而又矛盾的神色,清咳一声:“就知道你会是这般反应。不过,你大可不必如此。娘家祖母既然要给你们送礼物,可不是为了庆贺谢家三表兄得了实职,仅仅只是想解你们的燃眉之急而已。她也是想着你们如今住得太远,来往宫禁并不方便,一家人也无法团聚,才想着给你们一座宅邸住着,免得让人挑出不是来。且我们王家就在宣平坊,日后那位姑母若起了心思为难你,祖母亦能及时出手不是?更何况,娘家祖母在宣平坊有座别院,每年夏秋都会住在那里消磨时光,离得近些,来往也便利许多。”
  “……”李暇玉心中感念万分,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贵主为我们这些小辈考虑得这般周全,若是不欢欢喜喜地收下,倒是辜负了她的好意。日后我们必会越发尽心尽力地孝顺她,才能报答贵主的爱护之情。”真定大长公主待他们这般爱护,早已经超越了爱屋及乌,如此悉心地替他们打算,显然已经将他们当成了自家的子孙,倒教她想起了远在灵州的祖母柴氏。
  “你明白便好。往后住得近了,也只需多陪着她说一说话便是了。”崔芝娘遂又催她看看另一份礼单,“这是我选的,提前让两位祖母看了,她们都说好。”礼单里都是些谢琰能用得着的珍贵药材,以及言明是李郡君亲自挑的两位管事娘子与十名侍婢。
  李暇玉怔了怔,抬起眼,长叹一声:“还是芝娘懂我们的心思。”长辈赐,不可辞——王氏能够随意给三个儿子房中安排婢女,她们妯娌三人都无法拒绝。李郡君出于慈爱,给谢家送了仆婢,王氏又如何能拒绝呢?长辈赐下的人,便是平素规矩一些,一板一眼一些,王氏也不可能将她们都赶出去,或是完全不听任何劝解。如此倒是比她们暗暗安插人手更光明正大。
  两位管事娘子与其说是意在协助管事,倒不如说更像是两位长辈所赐的傅母。一位显然是给她的,能够帮她理清楚京中各种盘根错节的高官世家,打理这些纷繁复杂的事务,同时也教导她身边信重的婢女与管事娘子,让她们能够早日独当一面;另一位定然是给小王氏的,帮她打理新宅邸的内务、处理人情往来,最重要的是看顾王氏。其余十名侍婢自然也是为了分到谢家各房,稳定家宅所用。
  “眼下正是紧要的时刻,大意不得。”崔芝娘拍了拍她的手背,愉快地勾起嘴角,“谁不想安安生生过日子呢?”
  而后,她便将带来的“礼物”都留了下来,终于从无数礼单与帖子中解脱的李暇玉与李丹薇均松了口气。三人索性相约,一同说说笑笑地去青光观拜见观主。观主兴致好,给每个人都诊脉开了药方,叮嘱她们须得时刻谨记养生之术,不可大意。她们均满口答应下来,观主遂摇了摇首,笑而不语。
  ☆、第二百零五章 王氏之威
  却说王氏靠着幼子谢琰终于一举得了四品郡君的诰命,顿时便有无数帖子送到了延康坊谢宅中邀她参加宴饮。她此前不愿出门,只因觉得陈郡谢氏虽是顶级名门,自己却是毫无品阶,在其他贵妇面前难免矮她们一截,心中难熬得很,故而才一直托病不出。如今幼子成了炙手可热的御前宠臣,她自然便能够扬眉吐气、风风光光了。
  于是,她便挑着门第高的世家发出的帖子,出门宴饮了几回,席间与一众贵妇谈笑晏晏,倒也出了不少风头。因着有长辈李郡君在侧之故,她举手投足都遵循了太原王氏贵女的优雅大度风范,并不多言多语,得了贵妇们的交口称赞。然而,到底由于受了拘谨的缘故,她心里委实有些不喜。
  李郡君的确替她引见了不少相熟的贵妇,俱是高门贵族出身很适合来往,亦委婉地指点了她该如何与她们保持紧密的联系。但在她看来,这些经验之谈却不过是些谁都知晓的道理罢了。更何况,李郡君不过是个隔了房的族叔母而已,原本便不甚亲热,如今仗着长辈的身份将她看得如此之紧,衬得她犹如从未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妇一般,一同外出倒是还须得看她的脸色行事,实在让人心中很难痛快起来。
  故而,几回宴饮之后,王氏便有意不再与李郡君同行。然而京中宴饮活动左右也不过是这些贵妇,谁都不可能落下来。就算她们二人不再亲密地同进同出,在宴饮场上也免不得回回遇见。而且,若是刻意疏远,反而容易教人多思多想,以为两家之间突然生出了什么间隙。所以连续宴饮了数日之后,王氏索性便再度托辞不出了,心中越发郁气丛生。
  这一日正好是休沐,谢璞兄弟带着妻儿过来问安,谢琰因住得远尚未赶过来。王氏靠在凭几上,扫视着跪满一地的儿孙,让他们起身坐下。不经意间,她瞥见小王氏和颜氏带着的贴身婢女,突然又想起自己安排过去的侍婢前两天托人过来哭诉遭到胡婢欺辱之类的话。本来她作为长辈,也没有随意插手晚辈房中之事的道理。可如今她心情极度不好,最是厌烦旁人将她视为无物,便索性将这个作为发作的借口,想敲打敲打儿孙们。
  于是,王氏便道:“听说你们两房里那几个胡婢很是不知礼,平素行事狂妄。这样的奴婢留在身边也是祸害,不若早些将她们提脚卖了出去,免得教坏了其他人。我这些时日出门,也从未见过世家贵妇身边跟着胡婢的,实在是不成体统。”
  小王氏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此事,于是笑着回道:“咱们这几个胡婢从未带出门去,也只是在家中服侍而已。且儿平素瞧着她们性情直率,经常与她们说说笑笑,也能解解闷。至于礼仪,儿已经着人仔细教了,定然不会让她们再没了规矩。”
  不过是提脚卖胡婢这等小事,却教长媳兼娘家侄女给驳了回来,王氏心中越发烦闷气恼。只见她双眉微竖,神色瞬间便凌厉了几分:“和胡婢说笑?我只当你平素是个知书达理的,却不知你还能与胡婢说笑什么!平白地作践自己的身份!!不过是几个胡婢罢了,卖了也就卖了,有什么舍不得的?!家里还短缺伺候的人不成?!”
  儿孙们均惊了一跳,根本想不到她竟然当着孙儿孙女的面就训斥小王氏,给小王氏难堪。这简直是将宗妇的体面都往地上踩了,哪里是发作胡婢,看起来更像是对这位长子媳妇心怀不满。小王氏则更是怔住了,眼圈微微发红,膝行出来给她行了稽首大礼。
  谢璞心疼她,于是便出言道:“这几个胡婢是同僚送的。若是卖出去,教他们得知,难免会得罪他们。阿娘若是不喜,就教她们平日不出院子就是了……”
  见长子也出来说话,王氏更是火冒三丈:“不过是几个胡婢,你那些同僚如何会放在心上?!难不成咱们自家处置了,他们还会出来抱不平?这种送来送去的婢女,原本就与货物无异,看得重了反倒惹人笑话!你初入官场,旁人便送了这么几个胡婢,日后难不成所有人送的都放在身边?!都动不得?!”
  她说的倒是不无道理,只是指责胡婢们狂妄无礼却是无稽之谈,连谢璞谢玙兄弟二人都知道她不过是替自己身边出去的侍婢出头罢了。两人心里越发苦涩,胡婢们卖出去倒是不打紧,悄悄还给弟妹的朋友也就是了。只是院子里那几个不省心的婢女若是听见风声,恐怕要仗着王氏越发自傲了。他们平静的日子这才过了几天?难不成以后只能在外头流连,回家之后赶紧回到娘子身边,家中其他地方都去不得了?到底他们还是不是主子?
  见无人敢再多说,王氏这才心平气顺了些:“事不宜迟,今日就赶紧卖出去,别教我再听见她们的消息。至于你们自己院子里的事,我本不想多管——只要不闹到我跟前就是了。”她知道长子与侄儿约莫是不喜那几个婢女,也不能强迫他们欢喜不是?只是既然送了第一回,就免不了第二回,到时候再给他们送些心头之好就是了。
  “六娘,你也莫要多心。”她又将小王氏叫起来,揽着她轻轻地拍了拍,“我知道,你的性子就是这般和软,到底养了那几个胡婢这么些时日,心里确实是有些舍不得。不过,咱们谢家是绝不许乱了尊卑血统的。再如何舍不得,也不能留着。”最后一句她说得极轻,只让小王氏一人听见,目光却是冷的。
  小王氏一凛,心中彻底冰凉下来。王氏表面的意思是不愿意谢氏生下胡汉血统交杂的子嗣,但又何尝不是对李遐玉的出身极度不满,已然不想再忍下去?她原以为,随着时光过去,阿家瞧着三郎与元娘夫妇和睦,元娘又举止大度雍容,应是会渐渐心软。谁知她的心却反倒是越来越硬呢?
  这时候,外头的仆婢禀报说,三郎与李娘子、染娘过来了。王氏想到谢琰如今便是她能够风风光光的源头,心中不免觉得欣喜和骄傲,一时间倒是忘了幼子有如今的官职地位全是靠着自己的选择。若是听从了她的安排,恐怕几十年内都难以升到四品高官这样的品阶。
  然而,转念思及李遐玉,她又越发觉得腻烦。她所见到的京中世家贵妇,无不是彼此联姻,儿媳们每个都是血统高贵的世家女。没有任何一家竟然会娶了个父母早丧的寒门之妇,便是实在不得不迎娶出身寒门的媳妇,亦是父祖两代都任了高官,在京中势力惊人。谁知这些贵妇背后议论谢家的时候,会不会嘲笑他们?只要想到众人面上赞她的儿子,背地里却鄙弃这个寒门妇,她就愈加觉得此妇的存在简直是在羞辱陈郡谢氏的门楣。
  为了能够尽快摆脱李遐玉,她甚至暗地里期望宫中那位杜皇后立刻便重病垂危。哪里知道杜皇后虽说一直养病不见外人,却在流言蜚语中始终支撑到了如今。当然,世家贵妇们当中的暗流早便掀了起来,无不猜测着下一任的皇后究竟会是谁。她听来听去,也不管她们究竟如何猜度,总归那寒门妇的凭仗彻底倒了下去,她才有机会动手。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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