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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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太监重重磕了几个头,夹着哭腔道:“殿下明鉴!奴才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着殿下打诳语!皇后娘娘殁了,不知什么时候的事,让人发现的时候尸身都凉透了……”
  “好端端的,母后怎么会上吊?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不可能,绝不可能的……”她面上癫狂泪流成河,一时间什么也顾不上了,提了裙摆便朝外疾奔出去。
  后头一众宫人早吓懵了,回过神后连忙跟了上去。郑宝德抬起袖子抹脸,碍于人前也不敢和金玉说话,只能故作平常地看她一眼,回身缓缓走到了掌印边儿上站定,揖手低声道:“督主,咱们去坤宁宫么?”
  春意笑面上阴晴不定,也没说话,只是转身朝外走。宝德趁着这当口凑过去,朝金玉同钰浅低声道:“英华殿内堂里有血迹,趁着欣荣帝姬还没拿着证据,赶紧让人去料理了。”说完再不敢多留,大步追了出去。
  出得门,抬眼看,一个身量笔直的人影不声不响立在暗处。郑宝德吓了一大跳,提起风灯一照,登时诧异万分:“督主?”
  春意笑的目光落在远处,夜色中,起伏的山峦是迷蒙的,却隐约能瞧见几丝轮廓状貌。他沉默了一阵又提步朝前走,长街上空无一人,偶尔有夜风吹拂过来,树叶婆娑。
  他忽然道:“宝德,你也有在意的人。你说说,我做的是对还是错?”
  郑宝德一愣,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么句话,琢磨了会子才道,“督主一门心思为了欣荣帝姬,谈不上对或错,凡事随心吧。”
  第4章 .13#家
  丧钟响彻天地,岑皇后死了,死在七夕乞巧节的深夜,无风无雨,波澜不惊。
  国母甍逝乃大丧,照着大凉的礼法,彼时当天下缟素,嫁娶作乐受妨,臣民皆须守孝二十七月。然而岑皇后的悲哀之处便是不得圣宠,大凉近年劳民伤财国库空虚,是以皇帝下了一道圣旨,“服丧者,凡内外百官,循以日易月之制,二十七日而释服。”
  大丧繁冗,事情又来得突然,教宫中上下都措手不及。八局忙得脚不沾地,替皇后打理遗容,入棺,停灵,请皇帝封谥词,接着便是安排内廷的一众娘子和皇子皇女们往奉天殿守孝。孝服由针工局连夜赶出来,再由司礼监的人分发往宫中各处。
  一直忙碌到第二天清晨,一切事宜才算安排妥当。天放亮,几缕霞光从层层云霭后头折射出来,阿九站在檐下仰头看天,这样的干净澄澈,像被冲刷了一遍的明镜,不染尘埃。
  正感叹好天气,天色却又突然阴了下去,几卷儿乌云从西南方气势汹汹地涌过来,太阳甚至还来不及露个脸,雨点子就落下来了。
  今儿是停灵头一天,除了皇帝太后,内廷上下都得去奉先殿替皇后守灵。钰浅替她换孝服,将麻长衫仔仔细细往她身上笼,穿好了,取来一顶麻布盖头覆在头上。
  金玉取来胭脂要往阿九脸上抹,被她侧身闪了过去,一脸疑惑的神态道:“大丧期间,女眷们不施脂粉不戴首饰,你这是做什么?”
  那丫头叹口气,“虽然皇后没了,您名义上也算个女儿,哀伤愁怨可以做样子,可您这气色也忒不好了。”边说边沾了胭脂伸手过来,“就擦一点,我这双手你还不放心么?不会让人看出来的!”
  阿九不依,一个劲儿往钰浅身后躲,说:“气色不好便不好吧,国母刚甍,我气色太好了才落人话柄呢。”
  金玉没了奈何,端着胭脂看了半天,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凑过去道:“待会儿子去守灵得哭丧,皇后在世时看你不顺眼,老折腾你,到时候你哭得出来么?要不往鼻头和眼皮上蹭点儿,神不知鬼不觉……”
  这丫头正经本事没有,偷奸耍滑倒是把好手。阿九没工夫和她瞎磨叽了,也不搭理她,只一面换麻鞋一面道:“我倒不担心自己能不能哭出来。逢场作戏,这点本事谁没有呢?只是一整天都得对着欣荣,想着都心焦。”
  钰浅替她捋了捋发髻,叹道:“昨儿夜里坤宁宫里哭嚎震天,那位帝姬晕过去好几遭,吓得太医们又是扎针又是掐人中,好一番功夫才将人救醒。”说着便扶她往外头走,“皇后自尽,欣荣帝姬倍受打击,说句大不敬的话,这对殿下未必不是好事。”
  阿九极缓慢地颔首,这话说得不无道理。前些日子,太后与皇后母女联手,步步紧逼,不让她有片刻喘息的机会。如今皇后死了,欣荣一蹶不振,倒正好给了她休养生息的机会。
  只是……皇后的死太蹊跷,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上吊自尽呢?
  她感到怪诞,将将跨出院门又猛然记起了什么,双颊蓦地便红了。思来想去似乎难以启齿,半晌才压着嗓子道:“昨日郑公公说的事情……派人去料理了么?没留下什么罪证吧?”
  钰浅道,“昨儿夜里是我亲自去了一趟,里头干干净净什么东西也没有。我估摸着是大人善了后,便打道回府了。”
  正说着,外头便来了个着丧服的太监,朝帝姬弓腰揖手,恭恭敬敬道:“殿下,老祖宗有旨意,传内廷女眷们往奉先殿。”
  阿九嗯一声,出了宫门朝外看,偌大的紫禁城化作了纯白一片,白幡迎风飘扬,哀乐梵音交相呼应,荡气回肠。人人着孝服,连畜生也不放过。拉车的马儿顶着朵布编的白花儿,风一吹,恍惚有种哀恸欲绝的意态。
  生老病死乃人之大事,皇后生前不得宠,死后的体面也算有了。尽管不是宠后,好歹与皇帝夫妻数年,背后又有太后支持,太敷衍是不行的。所以表面功夫得做足,当年风风光光迎过神武门,如今也风风光光走完最后一趟。
  阿九上了御辇,头靠着窗框幽幽叹息。岑皇后其实是个可怜的人物,彻头彻尾都是个悲剧。在世时不能得到皇帝的垂爱,死后的功夫都是做给活人看的,再怎么周全也是枉然。
  人死如灯灭,生前如何都烟消云散,爱与恨都被一座奈何桥隔断,谁都不欠谁什么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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