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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掌柜的一身宝蓝色衣衫,总算抬起头来,撑了个懒腰,好半天没回过神,半晌才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唔,多谢。”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摸出一把钥匙和一串铜钱,伙计从他手里接过,笑道:“宋掌柜,我们酒楼喝醉的都送你这儿来,还没满客啊?”
  宋掌柜甩了甩头,清醒了大半,立刻笑说:“满客也得给沈公子腾个上等的房啊——阳川沈家的沈公子啊?我可听说沈家的酒楼都开去华都了呢。”
  伙计回头看了眼大醉的沈重暄,把钥匙丢给同伴,又努努嘴,小声对宋掌柜道:“咱们私下聊聊,其实沈公子挺可怜的。”
  “嗯?怎么说?”
  伙计知道这宋掌柜是刚来不久的外地人,刚拿了钱,分享趣闻的冲动格外强烈,加之几个同伴也已经相携着把沈重暄带上楼了,不用再担心被那贵公子听见...
  伙计清了清嗓,八卦道:“事情出得可大啦,阳川首富沈家,谁不知道呀?这位沈公子啊,就是沈云伏沈老爷,老爷在世的时候,沈家生意那可是好得没法比,走镖出身,酒楼也开得红火,据说连云都也有不少馆子都是沈老爷的产业...这沈公子十岁多就跟着一位大侠学武,四处游历,可惜沈家生意太大,不知道挡了谁的路,三年前,就那么一夜之间,全没啦。”
  宋掌柜狐疑地皱紧了眉:“全没了?”
  “唉,钱都在,可人没啦!”伙计唉声叹气地摇摇头,“当时在沈家本家住的人,一个都没活下来。除了分家出去的几个老爷,就只有在外游历的沈公子逃过一劫,可是那几位老爷也怕沈公子长大了来争家产呀,天天撺掇着公子认真习武,嘴上说着支持他,心里恐怕巴不得人家死在外边呢。”
  宋掌柜听说这些事,也悲伤得垂首顿足,追问:“那沈公子武功学得怎么样啦?”
  伙计一听这话,眼睛立时锃亮,满是敬仰地说:“公子一定特别厉害!”
  “怎么个厉害法?”宋掌柜努力想要回忆起刚才那个醉汉的模样,可惜他那时刚睡醒,这会儿的确只记得那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人。
  伙计看他一眼,故弄玄虚地说:“说出来吓死你!”
  宋掌柜被他这副表情惹得发笑,心说老子背景说出来更能吓死你,但他创业之初有求于人,遂虚心求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
  伙计神秘地笑了几声,道:“沈公子他呀,师从一位名侠。”
  宋掌柜耐心过人:“哪位呀?”
  “——酩、酊、剑、呀。”
  宋掌柜一屁股没坐稳,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幸亏双手扒着柜台,才险险站稳脚跟,脸上犹且挂着礼貌的笑容,只是眼中的不屑已经尽数置换成了震惊。
  他忽然记起三年前在问川遇见的小小少年,说话欠骂,行为欠打,就那么立在他跟前,仗着他封珏姐姐的好脾气和他叫板。
  那小少年当时说话不带一点阳川口音,字字句句落地有声:
  “在下阳川沈重暄。”
  宋登云实在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
  宋家的确太穷了,在几乎所有宋家人都悄悄鄙夷封家钻进钱眼里的时候,就他宋登云独树一帜立场鲜明。
  ——他鄙夷所有天生的有钱人。
  如果当时沈重暄见到他第一面,说的是“在下阳川首富沈重暄”,那他绝对连封珏的面子都不想顾及,立马抄起扫帚赶人。
  等到华灯初上,月色清和,伙计们早已打道回府,宋登云依然在噼里啪啦打着算盘的同时,暗自琢磨要不要趁沈重暄还没酒醒,直接把他丢大街上喝风去。
  但沈重暄为什么没和孟醒一起?
  宋登云打着算盘的手忽然一顿,意识到对沈重暄而言,比喝风更大的打击应该是和孟醒的分离。
  宋登云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好吧,为了更深刻地打击对方,他只能暂时留下这尊阳川首富了。
  沈重暄一觉梦醒,头疼得要命,他本来不爱喝酒,今天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情,但等他记忆回笼,记起冯恨晚正在阳川,他便知道不能久待。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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