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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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透过朦胧睡眼,瞧见皇帝那副急切郑重模样,心中莫名想到,曾经一度,自己居然会以为做皇帝是天下最轻松最爽快的差事,真是天真又愚蠢啊……
  眼前坐着的,是这辈子的亲爹。别的且不论,单就皇帝职务而言,说句兢兢业业,死而后已决不为过,确乎当得起一代盛世明君。
  宋微不觉肃然,困意全消,难得的半句吐槽瞎扯也无,认认真真,有问必答。
  皇帝听完小儿子汇报,不置可否,只淡淡道:“明日见了吐火罗王,告诉他,好好学学夏语,总不能每回都叫皇子亲王给他当通译。”
  宋微一听这话,便知道老爹其实挺满意,笑嘻嘻应了。吃饱饭,把皇帝送去歇息,抱着长痛不如短痛,好赖死这一回的心情,破天荒积极主动地与明国公探讨起次日工作来。
  八月十五,中秋飨宴。
  中秋是普天同庆的大节。合家欢聚,赏灯拜月,乃夜间固定项目。因此宫中飨宴自午时始,未时终。之后不论皇帝还是官员,都该回去与家人待在一起。这一日不设宵禁,亦是夜游绝佳时机。鸿胪寺早有安排,宫宴罢了,便由专人陪同蕃邦使者领略上邦京都节日盛景。
  午时正,朝臣百官及众位蕃族使者齐聚紫宸殿。由于人数太多,宴席自殿内一溜儿摆到殿外开阔的广场上。幸得天公作美,晴明爽朗。除去各种夏族菜式,御厨还直接在广场两侧搭起大型烧烤架,按照胡风蕃俗制作烤肉。有资格在殿内占得一席之地的,更能欣赏到教坊歌舞伎及各使团进献的乐舞杂戏表演。
  一时美酒佳肴,歌舞升平,繁华殷盛直逼耳目,令人沉溺其中,流连忘返。
  皇帝象征性地陪几杯酒,待一阵,说几句场面话,随便找个借口,临时闪人。偌大个摊子,统统丢给幺儿。
  皇帝一走,在座无不莫名轻松,情绪愈发高涨,新知旧雨,呼朋引伴,气氛一阵比一阵热烈。
  因休王替太子主持宴会,故坐了首席主位,安王、端王作陪,与回纥王子、突厥酋长等地位最高的贵客同席。此等喧闹场合,几位老臣并未露面,左右两边分别是成国公宇文皋与宪侯独孤铣,各自带领文武重臣,招待靺鞨、龟兹等略微次要的使者。使团首领人物都坐在殿内,其余随从,当然就远远排到殿外去了。
  在宋微看来,此等场合,无非大家伙儿凑一块吃喝玩乐。只是宫里规矩大,又来了许多远客,作为主人,招待任务自然繁重。幸亏来的都是熟知脾性的品种,有酒在手,什么都好说。正所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休王殿下一轮酒敬过去,蕃臣们个个恨不能推心置腹、肝胆相照,简直比一家人还亲。
  敬酒这回事,最是有来有往。宋微自诩海量,来者不拒,博得彩声迭起。四皇子端王宋霏早在老六认祖归宗的皇室家宴上就知道他喝酒厉害,如今看来,竟是今非昔比,完全摸不着底了。宋微喝得兴起,下意识顺带着还替安王宋霂挡了不少,看得宋霏暗中直咋舌。其实宋微想得非常简单:这帮蕃鬼难缠得很,老二是个病秧子,心眼又小,嘴巴又毒,不管是惹毛了还是喝坏了,都万分麻烦。
  他却不知道,自己喝得脸颊绯红,双眸闪亮,挑眉动眼间端着酒杯往侧面这么一拦,软中带硬,绵里藏针,满面笑容说着言不由衷的敷衍之辞:“我二皇兄天生体弱,你们别闹他,冲我来,本王舍命陪君子。安王殿下肯坐在这里,哪怕一滴也不沾,都是给足了面子,懂不懂?”瞧在宋霂眼里,便跟烧红的烙铁陡然浸入冷水般,激起一阵沸腾的水雾。心跳忽快忽慢,明明没喝多少,也像是酣饮过量般悸动心慌。
  宋微正大咧咧替人挡酒,却不料一只胳膊横插过来,硬将西突厥酋长那杯酒半途截走。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贺叶可汗,莫不是见了王爷殿下,就把我这故人彻底忘记了?”
  那贺叶可汗抬头看清来者,惊得捧杯的双手一抖,酒液顿时溢了出来:“独、独孤将军,岂敢、岂敢劳动将军阁下……”
  宪侯之勇武,旁人或者只是听闻,他可是昔年跟在早已伏诛的前任大酋长队伍里,亲身领教过的。自从北郊传舍相见,一路老老实实,敬而远之,不想此刻居然能得对方亲自敬酒。贺叶可汗只觉杯子烫手,一盅酒重逾千斤,哪里还顾得上休王殿下。
  ☆、第一四一章:皇子无才偏主事,盛筵有酒必吟诗
  宪侯横插一脚,在座谁敢不给面子。宋微在心里翻个白眼,借口更衣,起身离席,往殿后侧面专设的净房行去。
  灌了满肚子汤水,本来就撑得很。一泡尿撒完,舒爽得轻声喟叹,手伸出帘子,向候在外边的蓝靛要热巾帕。
  谁知那帕子竟自行活动起来,先在掌心蹭了蹭,然后转道手背,随即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挨个慢慢擦过去。隔着轻轻抖动的帘幕,说不出的温柔缱绻,殷情切爱。
  蓝管家没有这心思,别人更没有这胆子。来者是谁,不言而喻。宋微还算清醒,只是困意加酒意,毕竟有些恍惚。温热的帕子包裹着手指,实在舒服,心里明明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偏偏丝毫也懒怠动弹。任由那巾帕从手指又缠上手腕,反复擦了一圈,终于松开,鬼使神差般,将另一只手换了出去。
  帘外似乎传来一声隐约闷笑。紧接着一阵水响,帕子也换了一块,替他擦这只手。
  宋微懒洋洋地靠在落地铜镜檀木架上,心想,这厮还有心情调戏小爷,要不要把独孤萦至今瞒着他爹的事说出来,让他不开心一下,自己开心一下呢?闭眼琢磨片刻,这都两天过去了,独孤大小姐还没动静,是已然想通,另有打算;还是时机不对,隐忍不发?不管哪一种,目下于自己都没坏处。若是前者,则不必着急拆她的台;若是后者……嗯,恶人才先告状。
  想到帘子外边毫不知情的独孤铣马上要做便宜外公,不由觉得有些可怜,假装厌弃的心也淡了几分。
  独孤铣把帘幕一点点撩开,仿似撩开蒙在心头的一片雾霾。望见里边那人斜倚镜架,脸上似笑非笑,忍不住勾起嘴角,压低声音,问:“殿下,微臣伺候得好不好?”
  宋微眉毛一扬,爱搭不理:“时刻太短,没觉出来。”
  独孤铣眯起眼睛:“那就再多伺候一阵。”将帕子在冒着热气的鎏金铜盆里重新浸透,捞出来拧到半干,走近一步,给他擦脸。擦完脸,又揽着肩膀擦耳朵跟脖颈。今日并非朝会,宋微戴的白玉金冠,而非五色旒冕。此刻半趴在独孤铣肩头,露出喝得跟脸蛋一般粉腻的后颈。热巾帕摩擦过去,舒服得直哼哼。
  独孤铣贴在他耳边道:“可惜不是昨日前日那一身……小隐,真是穿什么像什么,好看极了。”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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